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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內容稍嫌噁心,兒童不宜》

  「學弟,你們Morning Meeting應該結束了吧?趕快過來刀房!」唉~早上八點,才剛想趁摸咪結束的空檔摸魚吃個早餐,就接到這種最不想接的電話,真是有夠掃興!不過為了讓我潰瘍的胃止住啜泣,雖然嘴巴上應好,我的雙腳還是義無反顧的往麥當當走去;沒辦法,我的胃向來流的都不是淚水,而是—血水。

  學長我錯了,我不知道您都是為我好…

  要一個嘴硬的男人承認自己沒見過世面實在是相當難為情,不過一進刀房的這畫面對我來說真的是有點慘不忍睹…我從來沒有看過手術檯被升到那麼高,幾乎比頭還要高;而病人則在手術檯上屈膝躺臥、屁股朝後,也就是說,你只需將目光輕輕的往正前方水平投射,就能夠看到一個毛茸茸的、黑漆漆的,呃,泄殖腔開口。霎時之間,我只覺得剛吃入胃裡的豬肉滿福堡和大杯柳橙汁好像正在舉辦慶祝喬遷之喜的轟趴,搞的我胸腹間一陣翻攪不平;同時還有學長左一句:學弟,要不要站過來一點?唐主任右一句:小老弟,看的清楚嗎?我只能訕訕然的回答:清楚,清楚,對我來說只怕是太清楚了一點…
(剛剛哪個男人說自己慣看這種場面的?對,就是你,還想狡辯!)

  既然提到肛肛科直腸肛門外科唐主任,我就不得不多說兩句;主任雖然早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但如果不是髮際線旁間或夾雜著幾許月明星稀的斑點,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三十幾歲的年輕主治醫師!第一次看到他醫師袍上的教授職階,以及第一次跟隨他查房時,一路上徒子徒孫的鞠躬哈腰主任好都令我無法把這一切與他年輕主治醫師的臉連結在一起;再
加上隨時隨地笑口常開、親切的與下至實習護生、上至資深護理長談笑風生,真是令人完全猜不出他的年紀,非常非常的富有個人魅力!一度我幾乎開始考慮是不是要好好的追隨主任多學點東西,幸好在今天進了刀房之後,我便馬上打消這個年頭;畢竟初學者對於肛肛科直腸肛門外科難免具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昨天開完大腸癌的手術,主任笑盈盈的告訴我今天都是小刀,五台痔瘡而已;當時不以為意,現在接受震撼教育,才知道自己真是個嫩逼。第一台刀我甚至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就從我的指縫之間溜走—嗯,因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所以我用手蒙住了眼睛,卻又忍不住從指縫之間偷偷張望。就在等待下一台刀麻醉的空檔,與其他同學分享生平第一次與肛門口面對面的可怕經驗,我才知道,原來小痔瘡也有大學問!


《工商服務時間》

痔瘡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以下提供幾點偏方供有痔人士參考:

1.養成良好的排便習慣,多運動、多吃蔬菜水果、定時出恭都有效益。

2.上面喝熱水、下面吹涼風皆有助於刺激腸胃道蠕動、醞釀便意。

3.大便只是大便,沒有必要報著除惡務盡的心態,在馬桶上一蹲就是天長地久;此外,大便也不必拼老命,在馬桶上用力ㄉㄧㄥˋㄙㄞˋ搞的面紅耳赤,這種傻勁也不可取;以上兩者皆是培育痔瘡的溫床,不可不小心。


《本文繼續》

  同學相見,裝客套的寒暄兩句今天開甚麼刀也算是行禮如儀;只是我沒想到當我告訴同學阿昌,我們開一台痔瘡二十分鐘的時候,他竟然露出一臉驚奇!阿昌說他在直腸肛門外科時,帶他的年輕主治醫師曾經告訴過他:雖然痔瘡好像只是小刀,不過實際上開起來凶險異常,我都不太敢放刀給總醫師獨立完成;以前我開一台刀要流五百毫升的血,經過努力不輟的練習,現在大概只流四百毫升,一台大約一小時。於是我開始回想唐教授開痔瘡的步驟,卻完全不覺得有甚麼稀奇,也幾乎沒流甚麼血;而且說來簡單,流程大約是:

1.以撐開器打開肛門。
2.進入肛門將痔瘡併皮下黏膜組織小心取下。
3.縫合後取出肛門撐開器。

  第二台刀,恰巧心情也較為平靜了,於是我聚精會神的觀察主任的一舉手一投足,二十分鐘過去,卻依然看不出個所以然。如果真要說有甚麼讓我嚇了一跳,就是手術結束後,主任竟然跟麻醉醫師賭兩百塊,他能把塑膠手套從兩公尺外像橡皮筋一樣射到感染性廢棄物垃圾筒裡!當手套咻的一聲穿過我身邊,我花容失色的建議主任下次射手套之前要盡到告知義務的時候,主任還滿懷信心的對我說:理論上這是不用事先告知你的,因為我的技巧已經爐火純青,手套還能直接穿過你的跨下進到垃圾筒裡!  (默)

  第三台刀,主任要我帶上手套嘗試肛門潰瘍的觸感。這下大事真的不妙,雖然肛門指診我不是沒做過,但叫我把手指頭捅進探入一個正流著血的屁眼肛門,這種要求我這輩子從來也沒聽過!忐忑不安的心情裡,我還是硬著頭皮做了,雖然無心深究到底觸感如何,不過我還是裝作頗有所穫的感謝教授的熱心教學以及病人的無私奉獻。可惜,又一個二十分鐘過去,我依然不得要領,只能說肛門孔實在是太過陰深幽微,總讓我不得其門而入;於是我向主任虛心求教…

  「你看我開沒意思,一定學不到東西,太簡單了嘛;要看就要看年輕人弄,你就知道有多難搞。比如說鉤針好了,我縫一針五秒,給你來玩說不定要五分鐘!」OS:主任抱歉,如果你敢放手讓我來,我看我鉤一針也不會超過五秒,只是五分鐘夠不夠你善後,那就很難說了…

  唐主任哈哈一笑,他說老主任在的時候,最喜歡在切完大腸癌走出刀房時開年輕主治醫師玩笑,取笑他們:喂!我一台大腸癌都開完了,你怎麼連個痔瘡都還沒搞定?事實上,由於痔瘡手術得在肛管內進行,小小的空間讓所有手法都變得很不容易,沒有三五年的練習,不可能熟練,至於想要像他一樣輕鬆寫意,就只能咬緊牙關不停苦練。至於流血的多寡,不僅跟手術方式有關、麻醉方法也有關。以前他年輕的時候,當時的觀念都認為黏膜組織一定要拿乾淨,現在他卻覺得,其實只要拿掉讓病人最感痛苦的痔瘡,其他比較小的留著也沒有關係,以免拿的乾乾淨淨,整個皮下組織都纖維化,當痔瘡再度復發的時候反而難以處理。

  他還認為,為了要讓肛門能夠自然而然、毫不費力的關緊,那邊的組織演化出豐富的血管,形成一個像是海綿般的墊子塞住肛門口,真是上帝的絕佳設計!畢竟人類不像貓狗趴著前進,在一整天行走坐臥之間,肛門都要努力扮演堤防的角色,不僅不能讓糞便掉出來,還要隨時提防糞液、糞氣外洩,真是為難他了。雖然痔瘡並不好受,不過卻不至於致命,而且還能換來數十年奔跑跳躍的自由,就當作是人類為了直立所付出的代價吧!

  不知道為甚麼,我好像漸漸的開始看出點開痔瘡的門道。第五台刀的病患雖不是大紅大紫的明星,但似乎也算是個公眾人物?我看著他閃耀的臉龐,再看著他鮮紅的血從肛門裡流出,沿著屁股慢慢滴落,一瞬間,我突然感覺撐開器後那陰暗帶血的屁眼彷彿正幽幽對我訴說:……誰都要學會與自己的不堪和平相處。



  (這一篇為你而寫,是兄弟就不用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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