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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擁有的都是僥倖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也許因為我一直是個晚慧的孩子,直長到中年大叔魯肥宅了還是一樣那麼不慧不慧的所以...總之,消息鋪天蓋地傳來的時候,我只有一鮪魚肚納悶而已:起了什麼風呢這是,吃人的怪獸一轉眼突然那麼有血有淚了起來?

      看到訪談的那天,嗅著你話語裡那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氣味,我才驚訝的發現,原來思緒跟著書本們已經走得那麼那麼遠了,卻是個連話都說不好的孩子啊!囁囁嚅嚅嬌滴滴又羞答答的問著異想天開的命題...哈~聰明的小孩很厲害的,可是笨小孩也很可愛啊…

      當然大家現在都看到了這個和那個,極度扁平化的簡單故事,義憤填膺的彷彿永遠不會再有人裝聾作啞;至於你想說的,你曾經見過的,你深深陷入的,你迷戀而無法自拔的,關於這些和那些,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不是嗎?何況現在。然後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另外一位朋友,絮絮叨叨的嘟嘟囔囔了百七十一問,卻還是在答案水落石出前就把自己弄溼了。我猜問問題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我們都曾經死過的。

      然而所有選擇的可能性必須被尊重,選擇活下來的可能,選擇活不下來的可能;唯一令人惋惜的是,選擇某種可能性的時候,總是同時失去了另一種。幸也不幸,至少你暫時可以不必再體驗真實的世界,畢竟說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屠殺是房思琪式的強暴對人類實在過份溢美了。人類的歷史無疑是大屠殺跟強暴攜手並進的歷史:大屠殺來的那麼稀鬆平常以至於並不總佔據太多文字篇幅,而強暴則更不值一哂了。紀錄其實是有的,完整刻劃在你我的基因裡,而關於回憶,則當然要遺忘,不遺忘,人們和這些傷,就活不下去了,不是嗎?

      我們都有病。

      遇劫的形式可以有百千億萬種,但受難的內容總是相似的;無論表現為何,對存在的質疑是不二的。我完全同意你所說,救贖確實是不可能的,無論如何竭力追求,終究徒勞。誰能想像存有某種可能性使得某種拯救如此廉價且易得,恰恰適切所有的巧言令色、遭難逢劫,令一切百孔千瘡從此身如琉璃?想著都好笑呢!信仰也不能。

      最終我還是沒能理解你對純粹的任性與偏執。於我,沾染了目的的終究會失望,牽扯了期待的注定要落空,依附了企盼的總難逃荒蕪;就像你明知的,枉然,都是枉然,無解,就是無解,不是嗎? 於是,純粹的藝術儘儘能,無論形式儘儘能,在時光的罅隙之間傳遞一份人類的情感,從悲苦的絕望裡透出一點片羽吉光。

      像我遇見你。  

      後來我在一個總是陽光普照的燦爛城市讀完了你的書,一些從高中開始還找得到的札記。以你的說法,我是徹徹眼瞎心盲了,畢竟我只能感到言語之美,字裡行間的愛,以及你的柔情滿懷,既不痛,亦無快。彷彿妳從未受污,彷彿這個世界不曾有傷,彷彿所有的眼淚亦含著笑,彷彿每個陰闃的角落皆開滿繁花。

      記不得是誰說旅程總要有方向,傷痛必須被撫平,生命非得去追求,就像記不得曾不曾質疑過那些話;但是,要到很久很久以後才有人教我重新學著閉起雙眼,在最深最深的黑夜裡也只瞧見亮晃晃的太陽,看那輕易被無明遮蔽的明燦燦的光,如同存有過的善良,恆久閃耀;看那些無法癒合的以愛為名的切口,其實未曾有傷,一若你始終無瑕。

      而我終究沒死成。

      當然,這樣說是去得太遠了,說生與死都是謊言,說美與醜從來無法分別,說善與惡不比你更不真實,說歡愉與悲戚只是可能的選擇,但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唯有在那裡,不在死不在生亦不在死生之外的那裡,所有祈求的都不曾祈求,所有得救的都不曾得救,可能才真正成為了可能;於是我才成為了你,他們才成為了我們,不垢不淨的,像一襲白紗,你穿過的白紗。記得嗎?我們確曾結過婚的。

      我們都結過婚的。 

 

奕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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